龍美術館舊址是建于 1929 年的北票煤碼頭。基地內原有的煤料斗卸載橋被保留下來,這一并非為美而生的工業設施在與主持建筑師柳亦春新設計的混凝土 " 傘拱 " 懸挑結構展覽空間共生的過程中,反而創造了新的野性魅力。 圖為龍美術館外景(圖源:大舍建筑設計事務所)
【資料圖】
上海無可爭議地是近代中國工業發展最為蓬勃的城市之一。開埠以后,依賴著得天獨厚的地理區位優勢和繁榮的商貿資源,碼頭、倉庫、造船廠、電廠、自來水廠、紡織廠等各類工業廠房和設施漸次在浦江沿岸林立崛起。無疑,黃浦江孕育了近現代上海工業的興起,亦見證了上海一路從傳統手工業商業城市到港口工業城市再到如今人民宜居城市的發展與變遷。
自 2002 年黃浦江兩岸綜合開發啟動,原有工業岸線開始以 " 還江于民 " 為目標逐步向生活岸線轉型,至 2017 年兩岸 45 公里核心岸線全線貫通,世界級濱水公共空間已然將 " 生活秀帶 " 呈現于市民眼前。而無論在徐匯濱江、黃浦濱江還是楊浦濱江地區,不少留存下的工業遺跡都在建筑師們巧思下煥發了新生,成為一座座充滿歷史韻味的藝術、商業、休閑中心。下面我們就沿著水岸,細細品讀這些建筑。
工業遺存作為藝術新空間
2010 年,上海世博會以 " 城市,讓生活更美好 " 為主題拉開帷幕,這次盛會也讓黃浦江兩岸原有工業建筑的再生價值開始被不斷挖掘。世博會期間,于 1955 年建立的上海南市發電廠最先被利用起來,經過同濟原作設計工作室的再生性改造,大樓變身為城市未來主題館,緊鄰電廠的工業煙囪也被改造為可顯示區域氣溫的巨型 " 溫度計 ",而改造過程中對工業建筑肌理的適度保留以及對現存空間秩序的合理梳理與整合,為展覽后建筑功能的再次轉換預留了可能。因此在 2012 年,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PSA)借第九屆上海雙年展開幕之機正式入駐 " 電廠 " 開館,工業時代的物質遺跡從那時起被證明具有促進藝術文化進步的能量。
同一時期,徐匯濱江區域沿岸的一批工業遺存建筑也陸續展開了改造,而它們的新身份亦是藝術文化空間。
2014 年,由大舍建筑設計事務所設計的龍美術館落成,其舊址是建于 1929 年的北票煤碼頭。基地內原有的煤料斗卸載橋被保留下來,這一并非為美而生的工業設施在與主持建筑師柳亦春新設計的混凝土 " 傘拱 " 懸挑結構展覽空間共生的過程中,反而創造了新的野性魅力。
繼龍美術館之后,余德耀美術館于同年由日本建筑師藤本壯介在原上海龍華飛機制造廠機庫基礎上改造設計而成。該項目同樣采用了新舊融合的策略,一方面保留了機庫原有的大跨度結構和飛揚外觀,另一方面用巨大而輕盈的新增玻璃體量與之銜接,來適應藝術展覽所必須的空間與光線。另外,原飛機制造廠廠房也在大舍事務所的設計下擔當起西岸藝術中心的新角色,舊有挑高空間如今則兼顧展覽、VIP 會議間、講座室等功能,場館先后承辦了西岸藝博會以及迪奧、雷克薩斯品牌展等各類展會近百場。
正因有了上述幾座 " 重生 " 于工業遺跡的藝術場館,2015 年第一屆 " 上海城市空間藝術季(SUSAS)" 得以在西岸藝術中心順利開幕。其中,險些被拆除的浦東老白渡煤炭裝卸碼頭在柳亦春與馮路兩位建筑師的努力下被 " 搶救 " 下來,以 " 重新裝卸 " 為主題作為藝術季的案例展分展場。他們希望以此開啟工業建筑改造再利用的探討,原煤倉空間則由此被改建為美術館,即今日的藝倉美術館。
相比龍美術館將煤斗與 " 傘拱 " 作出類比的設計策略,藝倉的設計重點落在了廢墟的精確化。由于建筑位于高樁碼頭,依照水務部門的要求無法建造新建筑和新的結構基礎,因此設計只能在現有結構之上挑出空間。經過計算,建筑師決定采用懸吊結構同時創造豎向交通組織與橫向展覽空間,并將下掛結構中的垂直吊索改為交叉索,既增加了結構穩定性,又為建筑立面提供了新的看點。
藝倉美術館一案似乎能夠解釋工業遺存的再造截然不同于文保建筑往往需要 " 修舊如舊 " 的原則,這意味著曾經為生產需求服務的特殊類型建筑并非也要被刻板地 " 冷凍 " 起來,反而應該用新的狀態去將其再度激活。正如柳亦春在自我辨析他于黃浦江畔做的幾個工業場址改造設計時所說," 保護 " 的目的是要承認并維護歷史的價值,那么如果可以智慧而得體地、因地制宜地借用歷史,也就是計成在《園冶》中所說的 " 因 "" 借 ",同樣能夠創造令人期待的當代的上海性。當然,上海始終擁有的包容性格、多元文化以及強勁的經濟勢頭,也讓藝術更加適合被加載于工業舊址中,從而將藝術帶來的精神能量如同工業輻射向城市那樣釋放向廣大民眾。
大舍事務所為 "2017 上海城市空間藝術季 " 改造設計的八萬噸筒倉展場進一步詮釋了工業建筑改造中尋找新的恰當功能,并為此付諸適宜的策略是何等重要。坐落于楊浦濱江民生碼頭的八萬噸筒倉雖只有 22 年的歷史,嚴格意義上并不能說有多么古舊,但若按照藝術史學家阿羅伊斯 · 李格爾的提法,其昔日用于儲糧的功能因已不會再現,那就可被劃為 " 非有意創造的紀念物 ",同時它高達 48 米的體量也完全能夠打造出充滿視覺震撼力的新事物,因此它仍是具有遺產價值的建筑物。建筑師對筒倉外觀沒有做過多處理,幾乎保留了原始風貌,內部為滿足展覽需要,底層和頂層被整合更新為主要使用空間,并通過一部從地直通到頂的外掛扶梯向室內引入浦江景色,建筑由此獲得了全新的城市公共性。
事實上,以上工業空間向藝術空間的功能轉換案例也訴說了一種建筑性質由理性向自由的變更。2019 年,OPEN 建筑事務所基于原龍華機場一組廢棄航油罐設計的油罐藝術中心則進一步解放了人群流線的組織,五個油罐在周圍覆土創造的新地形上或凸起或嵌入地面,不設圍墻的空間隨時歡迎任何人的進入和體驗,室外公園的參觀路徑是多樣的,邀請人們隨性地漫步其間。
將工業遺存建筑重塑為藝術新空間的案例在浦江兩岸還有很多,例如同濟原作設計工作室近期新作灰倉美術館,是由始建于 1913 年的楊樹浦發電廠中的干灰儲煤灰罐改造而來;工作室另外設計的泵坑藝術空間,亦是基于原發電廠內的深水蓄水坑。總的來看,這一類型的更新改造是上海既有工業建筑再利用的一個主要趨勢,而這一趨勢的出現是由現代社會發展中城市功能和城市空間的轉變決定的。可以說,承認并接受建筑原始的工業化痕跡,對其保留價值作出評估,進而通過有限地介入、修整使建筑能夠容納新功能,再向內植入藝術,正是上海通過建筑改造、區域升級,實踐現代城市更新理念的一條重要路徑。更為關鍵的是,如今這些藝術場域已經融入市民日常生活,真正實現了工業遺存的公共化轉型。
工業遺存作為景觀場所
如果說由工業遺存改造而成的藝術空間在為廣大市民深入了解過去少有機會探尋究竟的場所提供了一種公共、公開方式的同時,一定程度上仍對參與者的行為作出了一定限制,那么將工業舊址向沒有刻意目的的景觀場所轉換,則似乎給那些滄桑的廢墟遺跡留下了更多不確定、不設限的可能。
大舍建筑設計事務所利用楊浦濱江盡頭處一堵混凝土擋煤墻改造的景觀構筑物 " 邊園 " 便是一個不錯的解釋。這堵位于楊樹浦路原煤氣廠附近的舊墻過去曾是為避免煤炭卸載過程中煤塊落入高樁碼頭和防汛墻內而設,如今與事務所此前所作的龍美術館、藝倉美術館的原始基礎一樣,其存在的意義已被懸置。它原本甚至不能被稱作建筑。但墻體周圍日積月累長出的草木卻讓這最易被人忽略的場景有了時間的痕跡。建筑師將墻體作為具有地基意義的基礎,在其上方新加蓋一段帶有單坡屋檐的長廊,并用坡道帶領來訪者穿越肆意生長的樹木,整體構建起一個騰空的、直面江景的休閑場所。墻體在這里仍是它自己,依舊靜默、獨立,卻又因新的構筑物的加入有了不同的意義。而在舊物體之上的新空間則成為了一個舞臺,人們既可坐在廊下看潮起潮落,也可在廊中行走、跑動。它可能會被用來躲雨,也可能是晨跑人的目的地。
同樣在楊浦濱江一帶,同濟原作工作室對寧國路碼頭附近原煙草倉庫的改造成果 " 綠之丘 " 亦是一個景觀場所。
原有建筑是一幢既缺乏工藝價值,也不具備明顯建筑特點的六層鋼筋混凝土框架板樓,但其體量巨大,恰好橫亙在了城市與江岸之間,不僅有礙濱江通道的貫通,也阻擋了景觀視線。為了解決這一 " 障礙 ",建筑師并未選擇拆除新建,而是在建筑上做起了文章。
首先,為了不影響規劃濱江道路的走線,煙草倉庫中間三跨的上下兩層被打通,并取消所有分隔墻,原樓板之間則用蜿蜒的旋轉樓梯相互聯系。其次,為了削弱舊倉庫形態對城市和濱江空間的壓迫,朝向江岸和城市一側的建筑被作切角處理,從頂層開始以退臺的方式疊下,從而構建層層靠近江面和城市腹地的新姿態;同時,在新建筑面江一側上半部分覆上綠植,外部懸掛樓梯與底層地面連接;面向城市一側的退臺也用覆土種植形成緩坡,接入城市,坡上建設公園,坡下則布置停車和其他基礎服務設施。整個新建筑猶如一座巨大的綠橋,與江岸形成了高度不斷變化的景觀關系和交通路徑,游客至此,便可登上帶著強烈工業感的結構體系觀賞浦江風韻。
是否一定要保留工業遺存的實體才能完成景觀化改造?劉宇揚建筑事務所在原楊樹浦電站輔機廠東廠中所作項目就給出了答案。建于 20 世紀 50 年代的鍋爐廠老廠房因安浦路通過本應拆除,但建筑師轉而采用有限介入、低沖擊開發的策略,利用道路斜切角度,對廠房原結構采取一半拆除、一半保留的加固辦法創造了一個新的景觀框架,并結合新舊門窗洞口,打開屋頂,引入陽光和綠化 , 既保留老鍋爐廠的空間樣貌 , 又將其轉化為供市民休憩活動的開放場所,使得遺跡骨骼成為建筑與景觀、歷史與城市的共生構架。
不難發現,當工業遺存從既往生產功能中脫離后,更新改造設計的核心已不再是再現工業輝煌,而是如何解讀其價值。粗糲的工業歷史轉型為浪漫的景觀不失為工業建筑功能適應性再利用的一種有效方法,對于上海濱江岸線貫通的浩大工程來說,景觀化的處理更能讓一個微小的節點融貫到整體當中。
工業遺存作為創意商業空間
除了上述兩種形式,上海黃浦江沿岸還有一些工業遺存轉型為了創意商業空間,它們無疑開拓了上海工業遺產建筑保護與再利用多元化的道路。
日本建筑大師隈研吾主持改造設計的 " 船廠 1862" 便是一個擁有商店、劇院和展覽空間的典型綜合體項目。項目位于浦東濱江地段內,毗鄰繁華的陸家嘴金融區,場地原址的歷史最早可追溯到 1862 年建成的祥生船廠,1972 年以后,這里又被作為了上海船廠鍛機車間。由于車間內一個 200 米 × 45 米 × 26 米的巨型洞口被留存下來,因此建筑師面臨的最大挑戰在于如何保持原有結構的紀念性。
建筑內部的改造策略是保留大中庭的原始尺度,并用橫、縱兩個方向的流線將內外空間組織起來:兩條橫向流線延伸了城市結構的布局,一條縱向流線連接了不同的活動。這種壓縮的空隙強調了建筑的垂直度,并使人的尺度和船廠的巨大規模之間的相遇更加戲劇化。另外,船廠本來的承重結構沒有被隱藏,它們暴露在空間中構成新的主導特征。建筑外部,設計試圖通過用鋼纜懸掛磚塊的像素化屏幕來捕捉現有墻壁的本質,重現手工制作的磚塊的不規則特征。新的可滲透的外墻讓光線和視野來回穿梭,堅實的原墻和輕盈的新圍墻之間由此建立起一種漸變的感覺。如今,這里已經成為魔都的又一文化新地標。
此外,還有一些諸如楊浦濱江制皂廠這樣的小型改造項目點綴于水岸。未來,英國 BDP 建筑設計事務所還將為楊樹浦電廠區域的改造新增包括辦公、零售單元、酒店、休閑設施、餐飲空間等功能在內的綜合型商業場所。可以說,工業遺存建筑向商業空間的轉換,亦是承載上海悠久工業歷史文化交匯與碰撞、生活吐故與納新的一種積極策略。
近十年來,黃浦江畔工業遺存的更新改造日益趨于成熟,上海政府、學者以及各個建筑設計單位在這一領域都投入了極大的支持與努力。對于已經步入后工業時代的上海,工業遺存的價值與再利用的方式顯然遠不止本文所述,作為特殊類型的遺產,其解讀與闡釋都將是復雜而多元的,過程中也依然存在缺乏工業遺產專項評定標準和保護規范,有時商業利益與文化價值無法平衡等問題 , 因此如何兼顧城市的發展和工業歷史建筑的保護與再造,依舊等待著各界的長期思考和實踐。
作者:黃鈺婷 同濟大學建筑歷史與理論方向博士研究
編輯:徐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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